安胎住院期間
有時著實難入眠
剛開始因為無法下床行動
全身酸動到難以睡覺
但不消幾天
竟也習慣了那難睡的病床（咦？）
剛自豪自己竟然快速適應這窘境時
很快的就發現那張難睡病床完全不是睡眠真正阻力
深夜裡的緊急狀況更是影響睡眠的主因
有時
他床的媽媽因為宮縮厲害、出血不止
於是深夜裡有著醫療緊急處理的聲音
你很清楚知道她用藥持續上升
如果沒有效果即將面臨早產等風險
有時
他床媽媽因為血壓飆高以致影響胎兒心跳
從速速戴上氧氣罩到最終敵不過推出安胎區前往生產
為了是減少死胎的機率
是不是足月
早不是討論重點
有時
突如其來的危機
簾後傳來聲聲急促奔跑聲
醫護邊推著病床邊喊「快點，來不及了！」
催促聲與奔跑過後傳來的是病房家屬默默收拾行李的聲音
一切開始回復寂靜
凝重的空氣氣息讓人難以再闔眼
深夜
在家屬離去後許久後
慢慢從病床間傳來些許聲音
天色方白
病房開始一一亮燈
你很清楚知道那晚
有許多人與自己一樣徹夜未眠
即使緊急狀態在周圍環繞不過十多分鐘...
於是
日子一天天過
人的期待真的就剩下
「哪天我要被推出去時，可以在白天...」
可惜生命時時事與願違
你不想發生的事情有時如此命中核心
不偏不倚
這週因為謹慎
醫護增加了支持性治療
我生平首次戴上了氧氣罩
以確保胎兒的心跳維持穩定
為了更準確掌握胎動與胎心跳
所有可架上的儀器隨之啟用
數據依舊穩定
除了我阿木跟林爸首次踏入見到我戴氧氣罩時受到驚嚇
那個夜晚
一如往常平靜
我與家人近晚間八點道別
繼續迎接聽音樂、翻書、看護阿姨照料的時光
所有儀器顯示的數據都令人安心
除了近半夜起我開始的些許不適
沒有出血、沒有宮縮、沒有疼痛
看護阿姨想想不放心
還是找了護理師前來確認
首次確認了各項數據與身體感受與反應
沒有風險跡象
護理師一邊交代繼續觀察
一邊謹慎表示將請大夜班持續留意
決定讓我先拆除氧氣罩休息一下
過了約莫一個小時
身體的不適感沒有減少
沒有增強
接班的護理師前來確認
所有的數據依舊正常沒明顯波動
這回在安全起見下找來了值班醫生前來
在無法確認問題來源之下
值班醫生決定內診確認是否有異常現象
這一內診
真是嚇壞所有現場的人（包含我）
劇情急轉直下
霎那間我就進入危急狀態
因為胎兒的頭已經降到足以生出狀態
當時
沒人知道緣由
特別在我連宮縮、出血無一現象產生時...
我那入院初始想到的各種「可能方案」
這段時間思索到的人生可能變化
在這一刻將進入「翻盤」
這一刻是什麼感覺？
除了苦澀
我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詞
「苦澀」來自比誰都清楚後續送走孩子離開人世的機率極高
「死亡」是將面臨的關卡
前段日子找不出問題詢問醫護的緣由正是如此
在混亂當下
我能確認的僅剩下
「以目前的週數，孩子生出後是否直接插管治療？」
醫護邊聯繫邊快速插針邊安排產房邊回應我
還要同步聯繫小兒科（真的好忙）
在毫無其他答案與選項下
最後還能做的是拿起電話聯繫家人前來
一連串步驟需要多久時間？
不過就兩、三分鐘
那個曾經在我想像裡駭人的深夜推走畫面
一旦身歷其中
其實只剩下濃濃苦澀感
緊湊程度讓人連恐懼時間都沒有
所謂的恐懼
不過反應旁觀者內在想像的世界罷了
許多期待即使縮小了也難以實現
就算林爸立馬從床上一躍而起、驅車前來
也趕不上這危急時刻
在緊湊腳步聲的圍繞下能想到的
只剩下「果然還是輪到我了！」這戲劇般的結語
躺在病床上我曾幻想過無數回可能緊急的狀態
唯一沒想過的
是沒宮縮的情境下進了產房
護理師一直叫我加油出力
我則因爲沒有明顯宮縮找不到借力使力之處
曾以為有過自然產經驗應該很能順著宮縮生產
這回再度宣告失策
最後在醫師與護理師頻頻催促與護理師努力壓肚下速速完成此一過程
讓我一直喊著很痛的再也不是理所當然以為存在的宮縮
而是被用力擠壓的疼痛
霎那間除了想終止這一切
已無暇顧及其他
未足月的胎兒一落地
立馬被送走
沒有超人夏當時清洗後抱到眼前與自己相遇
沒有對生命前來的感動
因為現場醫護火速處理我的血流不止
值班醫師一邊和護理師說著血止不太住
一邊努力清理殘留體內的胎盤
此刻我才理解安胎無法下床的後遺症超乎我預期
現場一片凝重
顯然處理出血的時間已比生產時間多
在持續出血情況下
值班醫師硬是塞下兩大坨紗布做最後一搏
我一邊痛到嘶吼
一邊意識到危急才正要開始
緊接著若陷入血崩
那真是ＧＧ了
林爸究竟趕到醫院沒
我無從得知
這一刻我除了想咒罵所有想得到的髒話外
只想見到自個兒的家人...
還好值班醫師的最後一搏
看起來稍稍起點作用
至少血流狀態比方才好些
但顯然現場沒人敢打包票
我終於被推至觀察區
希望接下來的1小時
出血狀況有機會改善
進到觀察後不久
看護阿姨繼續陪伴著
我才知林爸早已趕到
只是跟著醫護前往ＩＣＵ
那段路程的心境
林爸必然比我更深刻
等到林爸到來已是許久
而我唯一的詢問的只剩下確認是否告知ＩＣＵ不做過多的急救
以避免施加更多疼痛於孩子身上
這樣的對話存在於夫妻間真是沈重
生命中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就當我們以為這一晚可以暫時告一段落時
護理師來了
一邊確認著我的出血狀態
一邊嚴格要求林爸要認真幫我按摩
以避免子宮收縮不佳所帶來更麻煩的後果：
1.血崩； 2.拿掉子宮
這一刻我真心覺得這一切到底有完沒有
可惜這回想咒罵的念頭還來不及成形
就在護理師使命用力按摩瞬間化為鬼哭神嚎了
人生怎麼可以這麼崩潰？
最後真的剩下我與林爸相擁而泣、淚眼婆娑了
含著眼淚還是得接受護理師的囑咐
說啥也不想面對上述結果
我的首波難關在值班醫師前來確認止血狀況後暫時度過
即使如此
護理師依舊千叮嚀萬交代的要求按摩不得少
再痛都要忍耐
以避免陷入上述風險
這個深夜
到底何時能劃下休止符
誰也不知...
我只知道
這一晚截至此
我幾乎沒有多餘力氣關注剛分娩的孩子
能不能順利踏上回家之路
尚未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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